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民 事 判 决 书（2022）京民终657号上诉人（原审原告）：北京世界星辉科技有限责任公司，住所地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路甲10号3号楼15层17层1758。法定代表人：陈昊，执行董事兼经理。委托诉讼代理人：张勇，北京德和衡（深圳）律师事务所律师。上诉人（原审被告）：北京真知新游科技有限公司，住所地北京市通州区东石东一路3号院1号楼6层612室。法定代表人：张戴，经理兼董事长。委托诉讼代理人：刘丹丹，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被上诉人（原审被告）：张戴，男，1981年11月26日出生，汉族，住北京市石景山区。委托诉讼代理人：刘丹丹，北京市京师律师事务所律师。上诉人北京世界星辉科技有限责任公司（简称世界星辉公司）、与上诉人北京真知新游科技有限公司（简称真知新游公司）、被上诉人张戴因计算机软件开发合同纠纷一案，不服北京知识产权法院（2020）京73民初404号民事判决，向本院提起上诉。本院于2022年10月11日受理本案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2022年11月17日，世界星辉公司的委托诉讼代理人张勇，真知新游公司、张戴的共同委托诉讼代理人刘丹丹及张戴在线参加了诉讼。本案现已审理终结。世界星辉公司上诉请求：撤销一审判决，并依法改判，事实和理由：1.一审判决认定事实不清，遗漏如下事实：世界星辉公司与真知新游公司签订的《<文明Online：起源〉手机游戏定制开发及服务协议》（简称涉案合同）约定了对“标的物”的定义。真知新游公司提交的审计报告在时间性、可靠性、关联性方面均存在严重缺陷，并与其他证据相冲突。2.一审判决法律适用错误，其认定真知新游公司未按涉案合同原定时间开发、交付标的物不构成违约，存在错误。真知新游公司未向世界星辉公司交付游戏的正式运营版本，缺少服务器端和相关文档，并在涉案合同期限内向世界星辉公司明确表示不履行合同义务，存在未按约定交付标的物的违约行为。一审文书认定真知新游公司未违反瑕疵担保义务、版号申请协助义务及张戴无需承担连带责任的认定存在错误。一审判决金额过低，对违约金部分未予支持存在错误。真知新游公司辩称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依法应予维持。1.关于交付行为。世界星辉公司主张真知新游公司未交付的版本仅为正式运营版本，说明真知新游公司已完成封测版本、公测版本的交付义务。封测版本、公测版本的交付问题不属于本案争议范围。关于交付时间，根据真知新游公司提交的在案证据可知，真知新游公司已积极履行研发义务。双方已通过实际履约行为对涉案合同内容进行变更，其中约定的交付时间已不能作为判断真知新游公司是否构成逾期交付违约的标准。且世界星辉公司主张真知新游公司怠于履行合同义务，与客观事实不符。关于交付内容，世界星辉公司工作人员已于2019年3月13日将涉案游戏项目代码和源文件全部拷贝带走。2.关于协助办理版号行为，2019年4月，世界星辉公司提出为办理版号需要在涉案游戏中添加防沉迷系统。2020年世界星辉公司已向有关部门申请版号。其已知防沉迷系统属于获得版号的必备条件。由此可知，真知新游公司已经履行了协助义务，完成了申请办好的提审包以及防沉迷系统的协助工作。世界星辉公司的主张违背客观事实。真知新游公司与世界星辉公司属于利益共同体。真知新游公司没有理由，也从未删除版号服务器。世界星辉公司现有证据不能证明涉案游戏未能申请到版号是真知新游公司引起的。该主张没有事实依据。3.关于瑕疵担保义务，涉案游戏中虽使用了《帝国与文明》游戏中的部分内容，但是该部分内容已获得权利人的许可，不存在被追责的风险及可能，该使用行为不构成“权利瑕疵”，没有违反涉案合同第8条第二款第4项的约定。真知新游公司无需就该使用行为承担违约责任。关于“原创”，其不属于法律术语，无明确含义，且涉案合同中未对其进行定义。涉案游戏中使用的《帝国与文明》内容，是经授权的使用，不存在受限制的情形，满足“原创”的要求。根据涉案合同，假如真知新游公司违反了第8条第二款一项承担的责任是解决纠纷，无需承担退款责任。世界星辉公司认为真知新游公司违反瑕疵担保义务的主张，合同事实和法律依据。4.关于张戴与真知新游公司财产混同，真知新游公司所有财务支出情况，会同步给世界星辉公司。张戴没有将自己的财产与公司财产混同的前提和必要。根据本案现有证据可知，就涉案合同履行产生的财务往来，账目清晰，去向清楚，不存在公司与个人财产混同的情形。张戴将其所有的《帝国与文明》内容授权使用到涉案游戏，不会引起损害真知新游公司债权人利益的结果。审计报告系注册会计师根据职业要求进行审计后出具的意见，且盖有机构章戳。形式上的欠缺，不必然得出审计结果存在错误的结论。报表上没有签字，并不影响审计报告本身的效力。世界星辉公司以审计报告形式上的欠缺否认其效力，推断公司与股东存在财产混同，无事实和法律依据。真知新游公司上诉请求：撤销一审判决第一项，并依法改判驳回世界星辉公司全部诉讼请求，事实和理由：1.一审判决认定事实错误。真知新游公司是应世界星辉公司要求成立，且专门用于研发涉案游戏，涉案合同也是世界星辉公司不能及时落实投资事宜的变通方案。涉案合同内容不能完整的表示双方真实意思。涉案合同中关于合同款项的约定，不能作为真知新游公司向世界星辉公司返还合同款的依据。2.一审判决中，关于世界星辉公司向真知新游公司支付的200万合同款应当包括游戏开发、游戏推广以及预先支付的运营收入三个部分的认定错误，一审判决据此认定真知新游公司向世界星辉公司退还部分款项，违背涉案合同本意。3.真知新游公司已经依照约定履行完毕涉案游戏的全部研发工作，涉案游戏未能上线系世界星辉公司未能履行办理游戏版号所致。真知新游公司实际支出的成本远超世界星辉公司支付的合同款，基于公平原则，真知新游公司无需向世界星辉公司返还已经收取的合同款。世界星辉公司辩称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依法应予维持。1.涉案合同系双方真实意思表示，应当作为认定双方权利义务的依据。2.根据涉案合同约定，涉案200万元合同款的性质属于“预付分成款”。真知新游公司违反涉案合同约定的主要义务，应当全额退还该款项。3.真知新游公司在2019年3月明确拒绝继续履行合同义务之前的2019年2月已经发布了自己的游戏《模拟帝国》并持续经营至今。说明其所称为履行合同实际支出的成本其实是用于开发自己的游戏《模拟帝国》，并非用于履行合同。世界星辉公司向一审法院提出诉讼请求：1.确认涉案合同于2020年3月17日解除；2.真知新游公司与张戴连带返还世界星辉公司预付分成款200万元，并按照每日千分之三的标准向世界星辉公司支付滞纳金（自2020年4月24日起至实际付清日止）。一审法院经审理查明：一、关于签约方面的事实。2018年5月1日，世界星辉公司（甲方）与真知新游公司（乙方）签订了涉案合同，约定甲方委托乙方定制开发一款游戏名称为《文明Online：起源》的手机游戏，乙方同意接受委托，并同意按照本约定对标的物后期开发，以及根据标的物运营所需协助甲方对标的物进行开发、维护以及提供技术支持。合同部分内容如下：1.定义1.13换皮：指包括但不限于变更标的物游戏名称、或将标的物游戏人物名称、颜色、职业名称、装备系统等进行调整，但变更后仍与标的物主要内容相同或高度相似。2.交付和验收2.3乙方应根据本协议及其附件约定按时依次提供给甲方进行验收的标的物共以下3种版本：（1）封闭内测版本（删档内测版）（2）公开测试版本（收费系统开启测试）（3）公开运营版本（对外宣布正式运营收费）。2.4乙方应在2018年8月1日前向甲方提供可供封闭内部测试的标的物版本，并配合甲方完成标的物测试工作，若甲方在测试过程中发现标的物无法满足甲方运营要求，则甲方有权要求乙方重新提供版本，来满足甲方运营要求。2.5乙方承诺，最晚于2018年10月1日前向甲方提供符合本协议约定、甲方运营要求以及国家相关规定的标的物版本（正式运营版本），标的物正式商业化上线版本不得晚于2018年10月31日。2.6在收到乙方提交的任何标的物后，甲方有权评估、检验并测试由乙方交付的此类内容的质量、并就发现的不足之处通知乙方，乙方应在合理时间内尽快修正此类缺陷和不足，以免影响标的物的测试和运营。2.7在标的物正式运营日之前，乙方应保证协助甲方完成标的物的所有技术接口及其相关修改工作，顺利将标的物的所有必要内容交付甲方，并将标的物整合到甲方网站、IOS平台上，使得标的物可以在甲方网站、IOS平台上进行封闭测试验收。乙方应同时向甲方提供最终用户端程序、列表、库、数据文件以及用于游戏服务的所有相关程序标的物，确保甲方能够正常使用上述内容而不受任何限制，同时，乙方保证按照本协议将其附件进行同步的相关支持工作。2.8在乙方提供的标的物交付后，甲方将对其中包含的最终用户端程序、服务器端程序等进行封闭测试。如果最终用户端程序或服务器端程序不能达到封闭测试验收标准（见本协议第6条1款2项），测试将由甲乙双方在适当的时间再次进行，直到最终用户端程序和服务器端程序均达到封闭测试标准的要求，如乙方未在本协议确定的时间内（见本协议2.4条及2.5条）向甲方提交并使得客户端程序和服务器端程序达到封闭测试标准，甲方有权选择是否终止本协议，同时，乙方应返还甲方已支付的任何款项（如有）并承担责任和赔偿甲方损失。2.8在标的物与甲方网站游戏平台整合完成，且标的物已通过封闭测试验收后，甲方将对标的物进行公开测试。2.10甲方负责建立标的物游戏专区及论坛，乙方向甲方提供标的物官网素材以及模板，维护由甲方承担。2.11在封闭测试验收合格之后，甲方应当向乙方提供确认最终用户端和服务器端程序达到测试标准的书面文件。4.标的物之权利归属4.2乙方权利：乙方对原始素材及标的物不享有任何权利。乙方按照本协议约定在期限内享有根据本协议约定运营标的物、获得标的物运营收入分成的权利。本协议终止或届满后，乙方不得使用原始素材，乙方应停止标的物运营、使用并不得对标的物进行任何形式的开发或利用（包括但不限于升级标的物、开发标的物、对标的物原始素材进行二次开发等），否则，乙方自行承担一切后果，并赔偿甲方因此遭受的一切损失。4.3标的物之软件著作权由甲方负责申请并以甲方名义进行登记（著作权归属甲方所有），标的物之网络游戏出版号、文备字所需运营的全部资质的申请权利和所有权归甲方享有，如甲方有需要时，乙方应给与必要的协助帮助甲方进行申请。甲方可视情况委托乙方申请前述资质，如甲方委托乙方办理，则乙方应负责办理，但乙方在全部资质中应列明甲方为权利人，并在取得相关资质后3个工作日内提供给甲方。5.9甲方拥有标的物修改及更新的决定权。真知新游公司提交了“文明online：起源”微博发布的关于涉案游戏的相关信息，2018年8月1日：2K官方授权策略手游《文明online：起源》正式公布，此游戏是以知名策略游戏《文明》为基础改编的手机游戏。2018年8月15日：带领文明征服世界《文明online：起源》首测今日开启。2018年8月20日：四大文明全维对抗《文明online：起源》文明细节抢先知。2018年9月4日：《文明online：起源》玩家采访：一场长达六小时的长安攻防战。2018年9月10日：文明online：起源将于9月12日开启限量安卓精英测试。2018年9月12日：运筹帷幄策略对抗《文明online：起源》精英测试今日开启。2018年9月26日：群雄割据，寸土必争《文明online：起源》预约开启。真知新游公司提交了“文明online：起源”微信公众号发布的部分信息，2018年8月7日：文明online：起源8.15首测。8月15日：带领文明征服世界《文明online：起源》手册就今日开启！2018年9月11日：《文明online：起源》912精英测试知多少。9月25日：群雄割据，寸土必争《文明online：起源》预约开启。真知新游公司提交taptap网站上文明online：起源发布的相关信息。2018年8月7日：《文明online：起源》8.15首测，史诗之战即将打响。2018年9月11日：《文明online：起源》9.12精英测试知多少。2018年8月14日：经营测试说明的信息：由于当前版本未能达到我们心里面预期的上线标准，因此这次要限量，测试说明：8月22日10:00开放，该条信息显示ios和安卓均可下载。2018年9月27日：《文明online：起源》限时预约，送绝版主城框及超值礼包。针对上述相关事实，真知新游公司进行了公证，提交了(2021)京海诚内民证字第0183号、01833号、01834号公证书。真知新游公司提交了公司租房发票、购买设备发票、员工劳动合同、2018年5月至2019年4月的公司账务明细清单、向世界星辉公司出具的发票等证据，证明其为完成涉案合同委托的事项而产生了各项支出。真知新游公司提交了双方当事人往来聊天记录。2018年8月13日，世界星辉公司：等你新包。真知新游公司发送“Civ_1.0.2（2）.ipa”。2018年8月21日，真知新游公司工作人员给世界星辉公司工作人员发送“civilization-release”apk安装包，大小为140.64mb。2018年8月30日，真知新游公司发送“unity-iphone_1.0.10(0).ipa”文件包。2018年9月5日，真知新游公司发送“win_x86d_64_1.0.10.zip”文件包。2018年9月6日，真知新游公司发送“wm_1.0.0(0).ipa”文件包。2018年9月8日，真知新游公司发送“wm_1.0.0(2).ipa”文件包。2018年9月11日，世界星辉公司问：那明天测试的包？真知新游公司发送“civilization-1.1.0（13）”apk安装包。2018年9月20日，真知新游公司发送“civilization-1.1.5（20）”apk安装包。2018年9月27日，真知新游公司发送“civ.1.0.0(11).ipa”安装包。2018年10月9日，世界星辉公司称：上次过来开会的时候，觉得咱们没有版号，走不删档测试，有点风险，说要在十月再聊一次。2018年10月11日，真知新游公司：测试要说什么？世界星辉公司：付费测试的事，因为得到内部消息，付费这个事，没有版号，风险很多。2018年10月30日，世界星辉公司：之前计划于11月、12月份开发的内容，是基于产品上线后的玩家行为数据所制定的，如政策卡，目前的开发情况是：1.基于之前测试的玩家反馈，持续产品优化（之前由于上线时间定在10月份，时间紧张，因此部分优化排在了上线后进行，目前正好在等待版号下来的同时，把玩家已经验证过的问题优化好），预计将于11月25日左右提交12月份研发计划，请知悉。真知新游公司：我今天已经和小包对好了11月开发计划，他应该写完给你了。世界星辉公司：目前资金能支撑到什么时候？真知新游公司：资金情况说明：预付款1：80万，2018年6月28日到账。预付款2：120万，2018年7月25日到账；共计200万预付款，发票税6万。固定资产：电脑一共8台，共计4万固定资产。人力成本：每个月开销25万，含工资、社保、房租资金可使用7.25个月，目前剩余资金可以发放到2018年11月。2018年11月26日。世界星辉公司：你们要解散团队？目前就是资金到位的问题吗？真知新游公司：是的，12月的不够了。也不是解散，估计会散掉一些人吧，眼看月底了，比较着急。真知新游公司：嗯嗯，我再去推动老吴。2019年4月3日，世界星辉公司：刚刚我们版号的那哥们来找我了，说有些希望。要是能赶紧出来，就太好了。2019年4月19日，世界星辉公司：版号新规里面，针对防沉迷有一些新的需求。SDK提供了实名认证的查询接口，接口返回玩家是否已经成年，cp可以根据用户是否成年做一些限制。真知新游公司：我们游戏本来不需要一直在线的，和RPG不一样。按照时间收益没法做啊。世界星辉公司：所以这个表对我们来说，有一些事不太切合的，我问问他们该怎么弄吧。这样，我先问问SDK那边哪些是能做的，然后把我们没法做的列出来，再找版号的人聊一下。真知新游公司：嗯。2019年11月21日，世界星辉公司员工发送“《文明在线：起源》审读修改意见”文档，真知新游公司：好，等弄出包来再找你。2019年11月27日，世界星辉公司：1.神庙-研究所宗教值-研究进度；2.游戏中储存空间中关于资源产量中，有英文......3.烟草-草药，白酒-葡萄汁，啤酒-蔬菜汁，葡萄酒-葡萄汁，4.殖民者-行政官员，5.开头那就话里面的......建议改成......如果只改文字的话，能改吗？真知新游公司：文字可以改，但是朗读就不能改了。2019年12月3日，世界星辉公司：David，这两天包能出来吗？真知新游公司：能。世界星辉公司：这家出版社3月之后拿版号的次数就极少了，不知道换了人能不能有点效果。真知新游公司：要是再换出版社，Jazz要疯。世界星辉公司：权衡一下呗，先看看这家接下来的效率，如果还磨磨唧唧的，还拿不到版号，还不如换一家拿版号一些的。2020年1月6日，真知新游公司：版号下来了？世界星辉公司：版号没有下来啊，这不才全部送到市局么。这次换我直接盯出版社了。总算催到市局了。2020年1月9日，世界星辉公司：那我拉你进群吧，每周还是会同步版号进度的嘛。真知新游公司称世界星辉公司所称的游戏《模拟帝国》是其2019年开发的网页游戏《帝国与文明》的手机版本，二者除了界面有所修改外，游戏玩法、内容、数值完全一样。与涉案游戏《文明online：起源》没有关联性。真知新游公司提交第096542号软件著作权登记证书，显示蓝溪科技城市与文明软件V1.0著作权人为张戴，日期为2015年5月11日；另提交授权书，显示2018年5月18日，张戴将上述软件在全球范围内的发行、传播、销售、运营、改编、修改以及使用该软件再创作其他作品的权利，授予真知新游公司，期限为5年。2020年10月12日，真知新游公司的股东由张戴变更为张戴、福州天盟数码有限公司。真知新游公司为证明其财产独立于股东张戴的个人财产，提交北京恒信诚会计师事务所有限公司出具2018年、2019年度审计报告，以及北京市社会保险管理基金管理中心出具的2018年、2019年社保缴费记录。以上事实，有涉案合同、转账记录、公证书、微信聊天记录、微博、微信公众号等网页截图、著作权登记证书、当事人陈述等在案佐证。一审法院认为：关于本案的法律适用问题，《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时间效力的若干规定》第一条第二款规定，民法典施行前的法律事实引起的民事纠纷案件，适用当时的法律、司法解释的规定，但是法律、司法解释另有规定的除外。涉案合同于2018年5月订立，本案立案时间为2020年，当事人双方订立以及履行合同的法律事实发生在民法典施行前，故本案应当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总则》（简称民法总则）《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简称合同法）的相关规定。双方当事人签订的涉案合同，系双方真实意思表示一致的结果，且不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效力性强制性规定，合法有效。世界星辉公司主张真知新游公司存在违约行为，并依据涉案合同约定的解除条款，行使约定解除权解除合同。一审法院针对世界星辉公司的主张，考察涉案合同的实际履行过程，就真知新游公司是否存在违约行为、约定解除的条件是否达成、涉案合同是否应当终止等问题作出认定。一、关于真知新游公司是否存在违约行为1.换皮行为。涉案合同约定的换皮行为定义为“包括但不限于变更标的物游戏名称、或将标的物游戏人物名称、颜色、职业名称、装备系统等进行调整，但变更后仍与标的物主要内容相同或高度相似”。依该定义，结合通常理解，“换皮”后的游戏更改了原游戏的外在元素，即人物、道具、装备的名称、图案、风格等元素，而保留原游戏的玩法、规则、机制等内核。虽然《模拟帝国》与涉案游戏的部分界面、图案相同或者相似，但并未有其他证据证明二者的游戏规则机制具有一致性，即不足以认定二者“主要内容相同或高度相似”，因此，世界星辉公司对于真知新游公司存在合同约定的换皮行为的主张，并未提交足够证据证明，不予支持。如果世界星辉公司认为真知新游公司使用涉案游戏若干素材的行为侵犯了其相关权利，可另行主张。2.“仇人系统”的开发问题。世界星辉公司提出的“仇人系统”确系涉案游戏开发过程中的合理功能需求，而且真知新游公司也已明确答复会开发“仇人系统”，但其未开发该功能，构成违约。真知新游公司所称对方未提供文档、未确定时间安排和验收方案等均不构成其不开发该功能的合理理由。3.版号申请的问题。版号问题是涉案合同履行过程中的焦点问题，涉案合同约定“标的物之网络游戏出版号、文备字所需运营的全部资质的申请权利和所有权归甲方享有，如甲方有需要时，乙方应给与必要的协助帮助甲方进行申请。”可见，版号申请由世界星辉公司负责，在其有需要时，真知新游公司提供必要的协助。也就是说，为保证涉案游戏上线运营，促成合同目的实现，版号申请工作实际是世界星辉公司的一项合同义务，真知新游公司则负有必要协助之义务。从双方的聊天记录来看，由于未申请到版号等问题，涉案游戏并没有按约定及时上线运营，在2020年1月份时，世界星辉公司仍称“版号没有下来”。关于未能及时申请到版号的原因，世界星辉公司称是由于真知新游公司不予配合加入防沉迷系统以及删除版号提审服务器原因造成。一审法院认为，首先，关于防沉迷系统，在案证据显示，世界星辉公司首次要求真知新游公司加入防沉迷系统是在2019年4月份，虽现有证据无法认定真知新游公司是否已开发完毕，但自首次沟通起至2020年1月份，世界星辉公司并未以防沉迷系统缺失或者存在问题为由而要求真知新游公司对版号申请给予协助配合，这说明防沉迷系统已经不再成为版号申请的一项障碍。其次，关于版号提审服务器，世界星辉公司称2020年1月，真知新游公司删除了版号提审服务器，拒不恢复，致使提审无法进行。现有证据无法证明真知新游公司删除了版号提审服务器，但聊天记录显示真知新游公司的确存在不予配合的行为。一审法院认为，此时已远超双方预期的游戏上线时间，而世界星辉公司仍未完成游戏上线所必备的版号申请义务，真知新游公司此时的不予配合行为具备合理性。另外，在案证据未显示真知新游公司对世界星辉公司的版号申请工作存在不予协助的行为。因而，游戏版号未能申请下来的原因，不是真知新游公司未履行必要的协助工作，而是由于世界星辉公司自身原因或者合同外第三方原因。4.标的物交付问题。世界星辉公司主张真知新游公司未按约定时间交付标的物的具有收费系统的公开测试版本及正式运营版本。一审法院认为，由于软件开发工作存在标的无形性、需求易变性、流程复杂性等特征，委托方和开发方在软件开发合同实际履行过程中对于订立合同时已确认的开发时间、功能需求、步骤程序等约定进行变更是普遍现象。本案中，关于游戏开发工作，依一审查明事实，2018年10月，世界星辉公司多次表示版号对于游戏各项测试具有重要影响，2018年10月30日，世界星辉公司确定了下一步的开发计划，希望“在等待版号下来的同时，把玩家已经验证过的问题优化好”，后续的开发工作中，真知新游公司提供了多个版本的软件，对世界星辉公司提出的问题予以解决，在案证据并未显示世界星辉公司对于真知新游公司的软件开发和交付工作提出过异议。可见，双方已经变更了原定的涉案游戏开发的日程，真知新游公司未按照合同原定时间开发、交付标的物，不构成违约。5.权利瑕疵问题。世界星辉公司主张真知新游公司开发的涉案游戏部分内容来源于张戴拥有著作权的其他游戏，违反了涉案合同约定的权利瑕疵担保义务。经一审查明，张戴通过授权许可的方式授权真知新游公司使用其享有著作权的相关游戏素材，故真知新游公司使用相关内容具有合法权利来源，其行为并未违反瑕疵担保义务。二、约定解除的条件是否达成世界星辉公司主张的解除条款为涉案合同第2.8、13.2、3.3条。第2.8条约定的解除条件为，乙方未在本协议确定的时间内向甲方提交并使得客户端程序和服务器端程序达到封闭测试标准。如上述一.4所述，由于版号的原因，双方当事人并未依据涉案合同约定的时间推进游戏开发工作，因此，一审法院认定2.8条的解除条件并未达成。第13.2条约定，在违约事实发生以后，经守约方的合理以及客观判断，该等违约事实已造成守约方履行本协议项下其相应的义务已不可能或不公平，则守约方有权以书面形式通知违约方提前终止本协议。如上述一所述，真知新游公司存在的违约行为是未按照世界星辉公司的需求研发“仇人系统”，该系统不属于游戏运行所必须的功能，缺乏“仇人系统”显然达不到13.2条所称的“守约方履行本协议项下其相应的义务已不可能或不公平”的标准，因此，一审法院认定13.2条的解除条件并未达成。第13.3约定，由于乙方的种种原因致使标的物不能正式运营，甲方有权视情况解除涉案合同。根据现有证据证明的事实，涉案游戏不能上线运营的原因是世界星辉公司未完成版号申请义务，而并不是真知新游公司存在的违约行为。因此，一审法院认定13.3条的解除条件也未达成。三、涉案合同是否应当终止世界星辉公司主张的各项约定解除条件并未达成，并不意味着涉案合同需继续履行。涉案合同长期处于停滞状态，当事人无法脱身，为打破合同僵局，法院有必要通过司法形式对合同的状态及时予以终止了断，对当事人的权利义务关系及时予以确认。本案中，世界星辉公司未及时完成游戏版号申请的合同义务，构成违约，这是导致不能实现合同目的的原因。在涉案合同有效期限、IP授权期限等因素影响下，版号申请义务已经失去事实上履行的可能性，在世界星辉公司起诉请求解除合同的情况下，一审法院以合同法第一百一十条第一项的规定作为合同法第九十一条第七项法律规定的其他情形，终止涉案合同中世界星辉公司与真知新游公司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四、涉案合同终止的法律后果关于合同款项的处理。根据涉案合同的约定，世界星辉公司与真知新游公司合作的内容不仅在于定制开发涉案游戏，而且包含该游戏后续的推广、运营、维护，当事人双方订立涉案合同的目的是基于对涉案游戏的开发、运营获取并分享商业利益。世界星辉公司作为委托方，需要支付的合同款项为200万元，依据涉案合同6.1条的约定，这200万元是以预付分成款的名义分三笔支付，作为“根据本协议开发符合本协议约定及甲方要求的标的物并按照双方共同认可市场推广方案进行推广”的对价。又，依照第6条1款2项e的约定，如果涉案游戏正式上线收费，则世界星辉公司有权将应支付给真知新游公司的标的物分成收入从预付分成款中扣除，直至预付分成款金额抵扣完毕为止。因此，依据涉案合同的约定，结合合同的签订目的，200万元合同款的对价应当包含游戏开发、游戏推广以及预先支付的运营收入三部分。依据一审查明事实，涉案合同的实际履行过程停留在游戏开发阶段，涉案游戏并未上线运营，而世界星辉公司已经支付全部合同款项200万元，并未按照合同约定的时间和条件支付。可见，双方对于合同款的支付条件已经进行变更，但双方并未更改合同款项总额以及双方主要合同权利和义务，故，已支付200万元款项的对价仍应包含上述三部分内容。由于未取得版号，涉案游戏并未进行推广，亦未上线运营，但真知新游公司已经取得了推广费用以及运营收入两部分款项。据民法总则第一百二十二条关于不当得利的规定，在涉案合同以及双方的权利义务已经终止的情况下，真知新游公司继续占有这两部分合同款项无法律和合同的依据，应予返还。关于返还的数额，涉案合同并未约定每部分款项的具体金额，本院结合涉案游戏的开发难度、真知新游公司的工作量、双方对于合同义务的履行情况、涉案合同逾期的时间等因素，认定真知新游公司应当返还世界星辉公司合同款项50万元。关于开发成果。依据涉案合同的约定，标的物的著作权归世界星辉公司。因此，本案中真知新游公司已经开发的涉案游戏安卓端、IOS端计算机软件的著作权归属于世界星辉公司。五、张戴是否应当承担连带责任本案中，涉案合同成立时，真知新游公司是一人有限责任公司，其唯一股东是张戴，虽然真知新游公司提交的审计报告存在不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简称公司法）第六十二规定等问题，但是结合真知新游公司账务明细清单、社保缴费记录以及双方聊天记录等证据，足以认定真知新游公司财务是独立核算的，与股东张戴不存在财产混同的现象。因此，对于真知新游公司应当返还世界星辉公司的50万元涉案合同款项，张戴无需承担连带责任。一审法院依照民法总则第一百二十二条、合同法第九十一条第七项、第一百一十条第一项、《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时间效力的若干规定》第一条第二款的规定，判决：一、真知新游公司返还世界星辉公司合同款项50万元；二、驳回世界星辉公司的其他诉讼请求。本院经审理查明的其他事实与一审法院查明的事实一致。以上事实，有各方当事人提交的证据及庭审笔录等在案佐证。本院认为，本案争议事实发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施行前，故依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时间效力的若干规定》的相关规定，本案应适用民法总则、合同法及其司法解释进行审理，一审法院适用法律正确。本院根据双方当事人的上诉主张和理由，归纳二审争议焦点如下：一、真知新游公司履行涉案合同的行为是否构成违约；二、真知新游公司是否应当返还世界星辉公司部分合同款；三、张戴是否应当与真知新游公司承担连带赔偿责任。以下分述之：争议焦点一、真知新游公司履行涉案合同的行为是否构成违约。合同法第六十条规定，当事人应当按照约定全面履行自己的义务。当事人应当遵循诚实信用原则，根据合同的性质、目的和交易习惯履行通知、协助、保密等义务。本案中，有关世界星辉公司主张真知新游公司未按涉案合同原定时间开发涉案游戏，构成违约一节。本院认为，涉案合同虽然约定真知新游公司应当在2018年10月1日前提供符合要求可正式上线运营的游戏正式版本，但根据双方聊天记录，直至2020年1月9日，世界星辉公司仍在就涉案游戏提出修改需求，据此本院认定双方已经变更了涉案游戏约定的开发时限。涉案合同中虽然约定了“标的物”的定义，但在开发时限变更的前提下，不能据此认定真知新游公司的交付行为构成违约。世界星辉公司的相关上诉主张，并无事实和法律依据，本院不予支持。本案中，有关世界星辉公司主张真知新游公司未交付游戏的正式运营版本，缺少服务器端和相关文档，构成违约一节。本院认为，真知新游公司提交的在案证据足以证明，其提供了多个版本的涉案游戏，对世界星辉公司的需求进行了回应和解决，世界星辉公司亦未对涉案软件的开发和交付提出异议，综合上文认定，在涉案软件开发时限不能确定的情况下，世界星辉公司的相关上诉主张，并无事实和法律依据，本院不予支持。本案中，有关世界星辉公司主张真知新游公司违反瑕疵担保义务，构成违约一节。本院认为，虽然涉案游戏部分内容来自于张戴拥有著作权的其他游戏，但在张戴授权真知新游公司使用其享有著作权的游戏素材的情况下，涉案游戏的相关素材即具有合法来源，并不存在世界星辉公司主张的侵权风险，故世界星辉公司的相关上诉主张，并无事实和法律依据，本院不予支持。本案中，有关世界星辉公司主张真知新游公司未履行游戏版号申请协助义务，构成违约一节。本院认为，涉案合同约定，涉案游戏的版号申请工作有世界星辉公司负责，真知新游公司仅履行申请协助义务，但并未就真知新游公司的协助义务进行具体、明确的约定。世界星辉公司所举证据不足以证明其因加入防沉迷系统，而要求真知新游公司履行版号申请协助义务，亦无证据证明真知新游公司存在删除版号服务器，对世界星辉公司的版号申请工作存在不予协助的行为。真知新游公司有关涉案合同内容不能完整的表示双方真实意思的上诉主张，并无事实和法律依据，本院不予支持。争议焦点二、真知新游公司返还世界星辉公司部分合同款的依据和数额确定。合同法第九十一条第七项规定，法律规定或者当事人约定终止的其他情形的，合同的权利义务终止。第一百一十条规定，当事人一方不履行非金钱债务或者履行非金钱债务不符合约定的，对方可以要求履行，但有下列情形之一的除外：（一）法律上或者事实上不能履行。本案中，上文中已经认定申请涉案游戏版号，真知新游公司仅履行必要协助义务，该工作属于世界星辉公司的合同义务，而涉案游戏未能申请到版号，从而导致涉案合同目的无法实现，涉案合同也无法继续履行。在涉案合同终止的情况下，需要从涉案合同的约定和履行情况来判定合同终止的法律后果。民法总则第一百二十二条规定，因他人没有法律根据，取得不当利益，受损失的人有权请求其返还不当利益。本案中，根据涉案合同的约定，世界星辉公司的合同对价为支付预付分成款200万元，世界星辉公司已经实际履行该项合同义务，但由于涉案游戏并未上线，亦未产生收益，不可能按照分成比例进行扣除。考虑到涉案合同约定真知新游公司履行合同包括游戏开发、游戏推广和运营收入三项内容，这也是世界星辉公司支付预付分成款200万元的对价。鉴于涉案游戏并未上线运营，后两项内容并未进行，真知新游公司应当将对应预付分成款予以返还。一审判决结合涉案游戏的开发难度、真知新游公司的工作量、双方对于合同义务的履行情况、涉案合同逾期的时间等因素，认定真知新游公司应当返还世界星辉公司合同款项50万元并无不当，本院予以维持。另真知新游公司提交的在案证据不足以证明其实际支出的成本远超世界星辉公司支付的合同款，对其相关上诉主张，本院不予支持。争议焦点三、张戴是否应当与真知新游公司承担连带赔偿责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第六十二条规定，一人有限责任公司应当在每一会计年度终了时编制财务会计报告，并经会计师事务所审计。第六十三条规定，一人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不能证明公司财产独立于股东自己的财产的，应当对公司债务承担连带责任。本案中，张戴和真知新游公司为证明相互财产独立提供了2018年、2019年度审计报告，以及北京市社会保险管理基金管理中心出具的2018年、2019年社保缴费记录。本院认为，一人有限责任公司如股东和公司能举证证明，其股东财产与公司财产上做到分别列支列收，单独核算，利润分别分配和保管，风险分别承担，应认定公司和股东财产的分离。本案中，张戴和真知新游公司提交的审计报告虽在形式上存在瑕疵，但其已经承担了公司财产和股东财产独立的初步证明责任，而世界星辉公司并未提出张戴和真知新游公司构成财产混同的任何证据，亦未指出审计报告中存在哪些可能构成财产混同的问题。一审判决认为张戴和真知新游公司不构成财产混同，对世界星辉公司承担连带责任的主张不予支持，并无不当，本院予以维持。综上，一审判决认定事实清楚，适用法律正确，结论正确，应予维持。世界星辉公司、真知新游公司上诉理由均不成立，本院不予支持。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七条第一款第一项之规定，判决如下：驳回上诉，维持原判。二审案件受理费27100元，由北京世界星辉科技有限责任公司负担18300元（已交纳）；由北京真知新游科技有限公司负担8800元（已交纳）；本判决为终审判决。